Doll Sister
- 1·人偶没有思想
每一个夜晚，少年抱着人偶进入梦乡。那可爱的娃娃，蔷薇花缀着的鼓鼓的裙摆，有着精美的裙袂；娃娃金色的眼睫之下，有深渊一般的瞳孔。
可是，少年安眠之后，就有暗流在房间里涌动。那是我开始能意识到我自己，于是我开始思考，而我就是那个人偶。
我知道，思想之于人偶，有如时间之于人类，都是一种错觉。于是我决定忽略它，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，就让思想死去，因为我本来就是死的。
作为人偶，我不能活动，但是仍然可以了解世界。虽然这个世界的范围不为我所知，发展不为我所控，但我的装饰一般的眼睛，耳朵，却将我与一个孤独的灵魂串联，直抵那个冰冷的世界。他的世界。
在他的世界里，他是唯一，而我是为并不存在的观察者，他就是我的唯一。当我作为一个人偶的时候，我就是他的唯一。我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的臂力，享受着他的温暖。
他住在僻巷里，生活很单一，和任何人都没有来往。他没日没夜地写作，每写下十万字，就卖出七八万字，刚好付清这陋室的房租和满足自己的日常生活。
像他这样的孩子，应该要有父母陪着，应该要在学校里上学才行的。可是他似乎什么都没有，那本该属于他的一切。
不过，我会永远陪着他的。
- 2·人偶不会做梦
我这本不该存在的意识也是偶尔会感到疲惫，我坐在他旁边看着疲惫的他除了手指之外全身上下都一动不动。我知道他很累，他的眼睛没有光泽，他昏昏欲睡，我这倦怠的意识也在等待这一成不变的故事改变的过程中消磨不见。
这意识既然本不存在，那么我又何所谓这种错觉。消失就消失吧，我想。
可是，等这个意识消失一段时间之后，她却作为一种毫无寄托的存在出现了。此时，我什么也不是，没有眼睛耳朵，没有手脚。我却仍然可以观察一个世界。
这个世界里也有他，却又比他的世界大一点。
在这个世界里，她有一个整洁的房间，房间里有漂亮的床铺，被子上游走有小鲸鱼。还有书架，书架上放着各种童话故事，绘本，还有小火车。
他没有在看书，他没有在玩耍，他没有在睡觉，他只是坐在床上，他的手中抱着一个娃娃。只有房间外面的白昼在迅速更迭着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我突然有一种想要躲起来的冲动。
我看见了，那个娃娃不是我。
- 3·人偶不会吃醋
我在她的怀中醒过来，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和气息。我用我的整个身体去感受他，理解他，发现他似乎没有梦中那么稚嫩。
那是梦吗？原来我也会做梦吗？
不仅我是他的唯一，他也是我的唯一呢。我是不是害怕了，我是不是害怕他会不要我了？如果是他，有朝一日会不要我吗？
既然是他的话，会像我在梦中一样吧，会放弃美好的居所，会放弃丰富繁冗的玩物，会选择我的吧，会选择我区区一个娃娃。嗯，她需要我的。虽然我不能为他做美好的佳肴，不能把食物喂到他的嘴里，但是他没有我，就吃不下饭。
可是如果不是我呢？梦中的那个娃娃可以吗？我的替代品可以吗？有朝一日我会像她一样被换掉吗？
如果我能发出声音，我会挽留他的，可惜我只是一个人偶。
- 4·人偶没有记忆
他把床底下的杂物全都拖了出来，沾满灰尘，脏兮兮的。有几圈毛线球，有一些残页的书本，有沾染了污渍的大头针和红线，有一些凌乱的画和照片，还有一个娃娃。
那个娃娃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，只不过她身首异处，而且全身布满尘埃。我无法形容我的感受，直到他把娃娃又重新塞回了床底下，我就假装我没见过她好了。反正记忆于我本就是无物。
他从那一堆尘封之物中找出一张缺了角的照片，又用装了罐装啤酒的纸盒子做了一个相框。
他把那张照片架在他工作的桌子上。
然后，她把我放在那个左下角缺了一角的照片左边。可能，这样的布置会使他感到很安心吧。这也意味着我和那张照片可等是同等重要的。
那张和我同等重要的照片上有他，他还抱着那个已经不再完整存在的不知道有没有思想的娃娃。除此之外，我所不能理解的事是，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人。一个人高高的个子，一个人有长长的，和他一样深棕色的头发。他们都站在他身后。
我不明白，我当时的意识只能理解人和娃娃的相互依赖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是为什么？为什么？这些人呢？现在也身首分离在那张凌乱的床底下吗？
我看着他疲倦的侧脸，再一次，渐渐进入梦境。既然我的世界只有他，那么他也便是我的梦的主体。但是，这一次，那张照片里的另外两个人出现了。
还是那间整洁的房间，他还是安静地坐在床上，但是长头发和高个子争吵着。
高个子怒吼着：“像他这样的孩子，应该要在学校里上学才行的。”
长头发也不甘示弱：“不行的，不行的，医生说他不能上学。他在学校里肯定会被欺负的。”
“医生说？医生能比我更懂我们家的事吗？”
“不，你不懂他，你不懂他，你这种人，你怎么会懂她。”长头发抹着眼泪，高个子却突然发怒了，猝不及防地到他身边，抢走他手中的娃娃。
他扯烂了她，“我还不懂吗？我还不懂吗？就是这个东西害了他！”然后他摔门而出，长头发也踉踉跄跄地追了出去。
他还是没有发出声音，但是我能看到他的眼泪。我感觉我在靠近他，虽然我没有形态，我却感觉我坐在了他的身边。虽然我并不知到发什么了什么，但是我感觉我能理解他。
虽然我现在什么也不是，“不要怕，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。”我却好像说了一句话。
这是梦吗。有他存在的和现在不一样的世界，这是记忆吧。
- 5·人偶没有结局
不对，我不是，我是……
我，我，我好像记得鲜血、刀子、还有一颗长发飘飘的头颅。我的记忆，何曾几时被删繁就简？算了，似乎我并不喜欢那个梦世界，我并不想再触及那个记忆体。
人偶没有结局，一切念想都是徒劳，思考没有意义，记忆没有证据。我会这样永远陪着他吧。
- 6·少年的孵化之音
我的娃娃死掉了，爸爸杀了他
我的妈妈死掉了，爸爸杀了他
我的爸爸死掉了，妹妹杀了他
我的妹妹死掉了，我杀了她
我的妹妹没有死，我们有约定
永远不会离开我，我的妹妹
